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俗话说,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。这句话也可以延展为:有生命的地方,就有江湖。在海南热带雨林国家公园中,各类动植物既默契合作又残酷竞争,交织成一个变幻莫测的隐秘之境。从微观角度视之,雨林也是一个写意江湖。本期《海南周刊》封面借武侠小说中的“江湖”概念,聚焦多姿多彩的雨林世界,敬请关注!
热带雨林是海南的绿色肺叶,也是一个万物合作竞争、暗藏玄机的江湖。这里,没有身披铠甲的侠客,却有形态各异、身怀绝技的各类动植物。其中,顶天立地者有之,“攀龙附凤”者有之,暗器傍身者有之,善于结盟者有之它们以令人惊叹的生存策略和智慧,在雨林中演绎生命传奇,共同维系着生态系统的平衡。
江湖争端,往往源于宝物,在树木遮天蔽日的热带雨林中,最宝贵的自然资源是阳光。
雨林中,母生树如一位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辈,以其挺拔的身姿和庞大的树冠,傲立于群木之中。母生树,是一种大型乔木,属海南省重点保护植物。它的树干粗壮,枝叶如同一把巨大的遮阳伞,牢牢地掌控着阳光这一珍贵资源。
不料,自然界总是充满变数,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,让母生树折断。风雨后,许多母生树嫩枝从树桩根部萌发出来,这些子树在母树的庇护下成长,它们的“使命”是迅速填补空缺,占据向阳的生态位。
在母生树的荫蔽下,一开始坡垒树的幼苗以一种谦卑的姿态生长着,它们不与身旁高大的母生树正面争夺,而是选择“捡漏”其叶片如同一个个绿色盘子,尽可能地捕捉每一缕透过树冠缝隙照向地面的阳光。
然而,岁月流转,坡垒幼苗最终也长成了“高个子”,昔日之谦卑已化为雄心壮志。它枝干挺拔,直冲云霄,树高可以长到20~25米,与身旁的母生树一较高下。这样养精蓄锐、伺机而动的生存秘诀,让坡垒树成为我国有名的高强度用材,然而因早年间遭人为破坏数量急剧减少,它已被定为国家一级重点保护野生植物。
在雨林中,有些植物无法凭借自身力量占据一席之地,便另辟蹊径地选择附生或寄生。它们如同武林中飞檐走壁的高手,攀缘于树干或石壁上,形成了令人叹为观止的空中花园。
鸟巢蕨是一位淡泊名利的“幕僚”,它不喜强光,只是附生在树干上,叶片交织在一起形如鸟巢,为动物提供了栖息和繁衍的场所。它们可以依靠叶片从空气中吸收水分;其叶片组成的巢型结构有利于收集、吸收落叶,进一步补充养分。
海南绿萝将攀附之术发挥到了极致。只见一条条绿色的“长龙”,缠绕在树干或石壁上,向上生长着。其叶片宽大厚实,能够储存大量水分和养分,为生长提供充足的物质保障。当它们终于攀爬到树冠之上,便能“站在巨人的肩膀上”尽情享受阳光。
不过,不必太过担心宿主的安危,在江湖中“招贤引士”也会有好处,附生关系会为宿主提供一定的保护,减少病虫害的侵袭。
除了附生植物,还有一些寄生植物如桑寄生、菟丝子等,它们通过寄生在其他植物上获取养料,更有甚者完全依靠寄主生存。例如野菰,它们将根系扎入寄主的根系中,从中吸收水分和养分,不需要自身进行光合作用就可以开出紫红色的花朵。
在海南热带雨林中,有不少动植物相互之间结成互利互惠的联盟,形成共生关系,它们共同演绎着雨林的和谐融洽之美。
飞蛾翅膀上长着用于吓退捕食者的“大眼睛”。海南日报全媒体记者 李天平 摄
海南长臂猿和野荔枝便是一对“好盟友”:海南长臂猿喜欢食用野荔枝的果实,而它们的粪便中则含有野荔枝的种子。当海南长臂猿在林间穿梭活动,这些种子就会被带到其他地方生根发芽,从而促进了野荔枝的繁衍。这是雨林江湖中动植物之间最为普遍的一种合作方式。
榕树与榕小蜂之间则存在另一种共生关系。榕树的果实为榕小蜂提供了丰富的食物来源和繁殖场所;而榕小蜂则在传播榕树花粉的过程中,帮助榕树完成“传宗接代”的任务。
更为奇特的是,为了吸引林下空间的昆虫传粉,海南热带雨林中的一些植物在演化过程中降低了花果的位置。“老茎生花”是一些热带雨林树木的特性,即植物的花朵和果实都生长在树干上,而非高不可及的树枝上。这种特殊巧妙的安排,不仅让植物能够更容易地吸引昆虫传粉,还为昆虫提供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觅食场所。
雨林江湖中,有合作,也有绞杀。动物界的杀手已不足为奇,鲜为人知的是,植物界也有一些冷血杀手。
在海南热带雨林中,斜叶榕的绞杀术让人叹为观止。树如其名,斜叶榕的叶片两侧不甚相等,谁承想这样的植物,竟如古龙武侠小说《天涯明月刀》中的跛足杀手傅红雪一般,精通暗算之法。
斜叶榕的种子先是戴着“友善”的面具,在树木的枝丫处发芽生长,长大后其根系向下垂落并扎入土壤。充分吸收土壤中的水分和养分后,它们开始露出真面目其根系在地下疯狂地掠夺水分和营养;攀缘的根茎长出众多侧根,紧紧“抱”住树干并不断收紧,阻止被绞杀者生长;而在树冠上,它们快速开枝散叶,争夺空间和阳光。随着时间推移,被包围、紧箍的树木逐渐失去活力,一竞技网址如同被巨蟒缠绕,一步步走向死亡。而绞杀植物不仅占据了被绞杀树木的生态位,还会将它们的“残骸”当作营养物质享用。
实际上,作为自然界优胜劣汰法则的践行者,绞杀植物也并非完全的“反派”。一些衰老或生病的树木更容易成为绞杀对象,这意味着绞杀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物种的更替和雨林的更新。
在武侠世界里,用毒、用暗器者有不少。在海南热带雨林中,为了生存,一些动植物也进化出了独特的防御“武器”。
雨林的夜间,树丛或草丛中探出一个棕褐色的小脑袋,小家伙正在等待捕猎时机,其眼后至颈侧有一条暗褐色纵纹。这是原矛头蝮,海南热带雨林里的“用毒高手”。作为剧毒蛇,它们不会主动攻击人,受到惊扰时逃跑速度较慢,有时作蜷曲状自卫,毒液是它们防身的法宝。
雨林里的黄藤婀娜多姿,其叶片如同展开的羽扇,但这副斯文模样之下,却布满了暗器尖刺。其叶轴下部密布直刺;叶片顶端延伸为具爪状刺的纤鞭;叶鞘仿佛是一个暗器库,囊状凸起上有许多细长、扁平、呈轮状排列的刺,长约2.5厘米的大刺之间还有许多较小的针状刺。这些刺如同武林人士藏于袖中的飞镖,不仅十分尖锐,而且质地坚硬,足以扎破动物的皮肤,让人不寒而栗。
见血封喉树更是厉害,其茎干、枝、叶等都含有剧毒的乳白色汁液。这种汁液接触伤口,可致动物死亡。据说,在见血封喉树旁通常可以找到一种名为“红背竹竿草”的解毒草药,真可谓“一物降一物”。
大自然出了一道难题,又自己给出了一个答案。武侠小说《雪山飞狐》中的“毒手药王”无嗔大师亦深谙此道:下毒之后,如果对方悔悟求饶、立誓改过,或是发现伤错了人,他就会给解药。他提醒弟子不可使用无药可解的毒药。
在武侠小说《射雕英雄传》中,郭靖初识黄蓉便惊叹于其易容术之妙:“听她声音,一竞技网址依稀便是黄蓉模样,但一个肮脏褴褛的小叫化,怎么会忽然变成一个仙女?”在海南热带雨林里,也有许多“易容”高手。
枯叶蝶,便是装扮容貌的一代宗师。其双翅轻展,宛若一片历经风霜的枯叶,色泽斑驳,纹理逼真。它静静地栖息在枝头,仿佛与枯叶融为一体,即便是最狡猾的天敌,也很难找到它。转瞬间,“枯叶”翩翩而起、轻盈美丽,这不正是“肮脏褴褛的小叫化”变成了仙女吗?
竹节虫也很擅长打扮自己。一竞技网址其身形细长,宛如一根棕色或绿色的竹枝,在雨林中随风摇曳。它们通过让自己的外表与环境保持一致,隐身于野外,默默修炼,以无招胜有招。
而在雨林的暗处,还潜藏着一些狡猾的杀手。海南尖喙蛇是海南特有种,作为树栖蛇,它凭借通体绿色的伪装手段,藏匿于树上,以蛙类等小型动物为食。它潜伏在猎物附近,如同一位隐身的刺客,耐心地等待最佳出击时机。
微毒的绞花林蛇凭借身体上的花纹融入山林,有意思的是,它的花纹与剧毒蛇原矛头蝮十分相似。看来,“易容”成顶级高手,也是混迹雨林江湖的策略之一。
在雨林中,一些植物为了吸引昆虫传粉,或布下陷阱,或使用诱骗招数,可谓兵不厌诈。
海南热带雨林国家公园海拔1000米以上的荫蔽林或山地疏林中,海南特有种华石斛身姿优美,其花朵内并无蜜腺,却能散发出一种信息素,让胡蜂以为有蜂蜜可食,从而义无反顾地为传粉事业“两肋插刀”。华石斛在不给予传粉者直接利益的情况下实现传粉,这种“空手套白狼”的套路,着实有点“不讲武德”!
释放甜蜜素、警戒素或腐尸气味,是部分雨林植物进行诱骗或防御的手段。还有一些花卉通过设置“滑道”等陷阱吸引昆虫进入。当昆虫落在花朵上,会沿着“滑道”滑入花朵内部,在挣扎中沾满花粉,随后完成传粉的使命。
在海南热带雨林里,无论是为争夺阳光和养分展开激烈竞争,还是携手合作创造共赢局面,抑或是设下陷阱诱导传粉,每一个物种都在以独特的方式,演绎生命的智慧。它们之间这种环环相扣、相互依存的关系,构成了一个复杂而精细的网络,也反映出生物多样性保护的重要性。每一个生命都是不可或缺的一环,这正是雨林江湖给我们的启示。